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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十二章去留的問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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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六十二章 去留的問題

鄭琰抹了把臉,通體舒泰。她之前說得確是刻薄了一點,徐少君也許沒壞到那個份兒上,只是因為出身的關系,步步為營,為自己打算,不管有譜沒譜,先埋個伏筆再說,省得到時候真吃了虧,也沒人想起她來。鄭琰依舊擺脫不了那股子濃濃的被利用的感覺——糟透了!她這還沒跟徐少君摳字眼兒呢,塗氏好賴把徐少君養這麽大,只得了一個“容”字,還不是“養”,這詞用得真是挑戰神經。

熱手巾還是有作用的,鄭琰把手巾扔給阿湯:“再看看吧,我看吶,懸著呢。與你們說這些,就是與你們說一聲,別見了誰都說可憐,如今我走動得也多了,你們跟著出門,遇到的人也多、事也雜,不管有什麽事,若是請托,或是流言,別一口就應下了。答應了人的,跟欠人的是一樣的,不辦愧疚,被騙了又難受。”要真被騙了,騙子還要嘲笑你是個傻子,以後有這樣的事兒,還騙你。

阿肖“嗐”了一聲:“我們能有什麽本事叫人請托呢?”

鄭琰笑道:“我正要說這個呢,你住住手吧,這事兒我早兩天就該說的,偏又忙,沒提。今天再不說,明天又該忘了。把她們幾個也叫過來罷,就你們八個。”

阿湯把手巾投到盆裏,阿崔也放下了抹布,阿慶把另幾個今天不當班的婢女也叫了來。眾女皆不知鄭琰要說何事,心裏不由打鼓,這院子裏還有粗使的丫環仆婦,何以單叫她們幾個呢?

阿肖叫來了人,輕聲回鄭琰:“七娘,人都齊了。”

縱她不說,鄭琰也看見了。她團拜會回來,已經換了見客的鄭重著裝,現在只是一身家常衣服,簪環也去了,頭發隨便一挽,攏著個手焐子。目光掃了一遍,讓阿肖幾人更覺有了壓力。鄭琰這才道:“前幾日阿娘與我說,我身邊的人也要重新安排。你們也都大了,不好誤了花信……”

眾女皆驚,這還是鄭琰頭一回正式跟她們說去留的問題,幾個人都比鄭琰年紀大,鄭琰這都要出嫁了,她們的年紀確實也成問題。她們也約略聽到了一點兒風聲,杜氏要給女兒換伺候的人,也不是隨便拉幾個湊數作罷的,要提前挑選、差額選拔,再觀察一段時間,才定崗定級。這裏面又涉及到陪嫁的問題,少則數月、多則一兩年,杜氏已經開始著手了,因碰上了過年才暫沒催著下面去辦。

眾女的心情是矛盾的,一方面,也是年齡到了再不嫁就嫁不到條件好的了,另一方面,也是不舍。鄭琰是個大度的人,從不虧待她們,也不好使小性子,跟著她相處了這麽些年,也都有感情了,離了鄭琰,物質生活降檔自不消說,心情的失落也在所難免。

阿慶臉現著急,欲言又止,被鄭琰擺手止住,鄭琰道:“我要說的不是這個,我現在問你們,你們自己有什麽想法沒有?也不用現在就回答我,回去好好想一想,後天再告訴我。這麽些年了,臨了臨了的,別安排不周,鬧生份了。”

阿肖等一齊跪下:“我們只聽主人家安排。”還要再說什麽,鄭琰道:“你們都回去想一想罷,想留想走,就是想自己過日子,我也盡力周旋。就是婚配也還有個中意不中意的呢,甭把事情弄擰了,大家都順順當當開開心心的才好。往年我年紀小,也不好過問你們這些個事,眼下我也事到臨前了,不能再裝羞。你們慢慢想。”說完,她哈皮地睡覺去了。

留下八女各懷心事,一個一個的,一宿沒睡好。

鄭琰自覺是辦了一件好事,第二天就悄悄把這事兒跟杜氏說了:“我想了,要是她們有自己的心思,咱們硬給人家配了人,倒是落埋怨。”

杜氏聽直了眼,心裏默默地告訴自己“這是在過年,不可以說不好聽的話”一連念叨了十幾遍,不行,她還是想抽鄭琰!手指狠戳了鄭琰的腦門兒,死咬著牙關不松口,生怕一開口就要罵,黑著臉對趙氏道:“你給她說!”

趙氏早在聽了鄭琰的話之後就暗嘆:七娘畢竟是小孩子,她這樣一問,奴婢們除了表忠心的話,還能說什麽呢?大著膽子跟她說,不想走,要留?婆母派了任務,趙氏也只好委婉地對鄭琰說:“七娘一片好事,就是事兒辦得糙了一點兒。”

“?”被戳了腦門兒,鄭琰已經覺得情況不妙了,此時忙問,“怎麽說?”一面問,還一面上前給杜氏撓後背,杜氏肩膀一抖,鄭琰的手滑了一下,再擡上去撓,再抖,又滑。鄭琰耍賴地趴在了杜氏的背上,八爪魚似的不松手。杜氏由她抱著,仍不開臉。

趙氏肚裏一笑,正色對鄭琰道:“七娘是為她們著想,也是不想主仆一場到時候弄硬了是也不是?若有想留的,倒把她帶走,有想走的,又給留下,不順了心意,是不是?”

鄭琰猛地點頭:“這麽些年都處了下來了,那麽熟了,何不皆大歡喜?”

趙氏道:“七娘錯了,人心固然要收攏,七娘卻是主人家,不可一味縱容的。你就用著她了,她不願也要帶走,這是規矩,不可對奴婢過於寬縱了,這不是持家之道。萬事都要問奴婢的主意,你還過不過日子了?七娘就算要問她們的想法,也要悄悄的問,這樣直問出來,倒叫她們不好答了。”

現在不是反省的時候,鄭琰還是乖乖認錯:“是我思慮不周——如今話已說出去了,要怎麽善後?話都說了,我就得認。”

杜氏終於平了氣,依舊先數落了鄭琰一番:“你好大手筆,給我一邊站好了,一氣掄了八個出去,你行啊!”

趙氏打起了圓場:“這幾年我們冷眼看著,她們八個對你也算盡心,又是打小伏侍你的,你確實做善事,就給她們個恩典也沒什麽不可。以後萬不可如此了!”

鄭琰認真點頭:“那,我再一個一個的問?”

杜氏道:“還能怎麽樣啊?”

鄭琰吐吐舌頭,又是捶背又是奉茶,杜氏也拿她沒辦法。待她跑去安排奴婢去向了,杜氏方對趙氏道:“她就是這樣!我怎麽能放心呢?晚一年出門子也好,多教教,省得出醜。”

趙氏道:“七娘不是沒主見的人,她想的原也不差的,使喚奴婢,也是要讓人歸心的。又是一處長大的,也想身邊的人過得好,小孩子,畢竟心軟。只要跟她說了,必不會再犯的。”

杜氏道:“也就這點兒長處了。”

趙氏陪笑,鄭琰也算是她帶大的,教了各種淑女課程,雖然偶爾犯二,趙氏看這小姑子還是很順眼的,不免又為鄭琰說了許多好話。

鄭琰痛定思痛,情知自己在某些事情上還是生嫩了些,不免處處留心。妹子是彪悍了些,也不能這樣粗糙。打了腹稿,正要約談婢女的時候,阿慶與阿肖結伴主動來了。一過來就雙雙跪到跟前:“七娘,我們從來跟著七娘的,也伏侍慣了,情願一輩子跟著七娘。”阿肖道:“奴婢本是官奴婢,就是七娘有心,也沒什麽盼頭的,七娘待奴婢好,奴婢一輩子跟著您。”阿慶更是說:“連父母家鄉都不記得了。”

鄭琰的八個婢女,阿肖、阿祁、阿湯、阿崔,原是官奴婢,倆是皇帝賞的,倆是好命遇到喜事兒大赦轉了一等,從官奴婢轉賣,做了私家婢。在阿肖看來,這些年日子過得不錯,已經是承了鄭家的恩惠了,鄭琰要出嫁,夫家人丁單薄,池修之的外婆家也不省心,自己好歹伏侍一場,至少能照顧得鄭琰生活比較舒心,幹脆不走了。

阿慶、阿香、阿月、阿宣是被拐賣來的,父母親人都不記得了,阿慶也寧願跟著鄭琰,陪嫁去池家。

鄭琰道:“你們不必顧慮太多,不管是願意跟我還是願意留下來,我都有安排的。”兩人執意不肯。鄭琰也就有數了:“不論是走是留,你們將來婚姻上頭的打算呢?若是在家裏有看中的,就婚配,我也有一套鋪蓋妝奩送。”兩人都說還沒看好,阿肖與阿慶已經商量過了,兩人年紀不算太老,鄭琰嫁了再說也不遲。如果到了姑爺那裏有合適的人,也行。阿肖還覺得,一輩子不嫁,就這麽守著七娘也很好。

這兩人去處已定,鄭琰道:“你們的心意我明白了,回去歇著罷,這事兒本是我辦糙了,該一個一個問你們的。阿肖,把阿祁叫來吧。”

阿祁也是想跟鄭琰走的:“不怕七娘惱,奴婢侍候七娘慣了,留下來也是無用。”

送來與她談完,又讓她叫阿湯來。阿湯卻是有事相求的:“婢子還是跟七娘走,只是……”

“怎麽?你有話就說。”

阿湯道:“奴婢原是官奴婢,聽說是外祖父犯了法,家中男子充軍、女子沒官,奴婢母親也罰作奴婢,後來才生了奴婢和弟弟。母親死後,我們蒙恩赦,才發賣出來,卻是被拆散了賣的。”

這位是想找弟弟的。

鄭琰道:“這倒不是很難,官奴婢都是在冊的,發賣了也有跡可遁,且年載不久,不至沒有線索。”

阿湯千恩萬謝。鄭琰卻想,阿湯弟弟第一次轉手應該是在京城,還要請京兆幫忙。

接著是阿崔,阿月、阿宣、阿香。這其中阿月固念鄭琰之恩,因被拐賣數次,對於換環境實在沒信心,被鄭琰看出,也答應把她留在家裏,央趙氏給照看。阿月千恩萬謝,還透露消息一則:“夫人那裏的阿成,想阿宣做媳婦。”她與阿宣倒是一樣的情形。

阿宣則是有些猶豫:“是這樣說的,奴婢還沒拿準主意。”鄭琰道:“這個要看你願意不願意,若不願意,我便代你回了。”阿宣不語。如果趙氏在這裏,又要說鄭琰小孩子心軟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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